國際主義立場(Internationalist Standpoint)

翻譯:蘇思先

國際主義立場(International Standpoint)就巴西最近的事態採訪了左翼活動家 Julio Carvana(以下JC)。


 

Q. 1月8日星期日,博爾索納羅(或譯作波索納洛)的支持者席卷了首都巴西利亞的國家機構建築。到底發生了什麼?

JC: 博爾索納羅和巴西極右派在2022年的總統選舉中遭遇重大失敗。儘管博爾索納羅動用了大量公共資源(以及地方上關係密切的盟友)催票,但還是輸了——這是巴西自1980年代重新民主化以來第一次總統連任失敗。然而,博爾索納羅模仿川普和美國極右派的作風,不接受選舉結果,並試圖動員他的支持者。自選舉結果公佈以來,他們一直聚集在軍隊營地門前,要求軍隊干預政治,實際上就是在訴求建立新的獨裁政府。盧拉(Luiz Inácio Lula da Silva)就職後,他們將支持者轉移到首都巴西利亞的一個露營地(交通、食品和基礎設施由支持博爾索納爾的商人贊助)。1月8日星期日,他們衝進總統府、國會和最高法院,造成了大量破壞。這個事件跟2021年1月6日川普支持者衝進美國國會大廈的事情有很多相似之處。

(譯註:巴西是聯邦制國家。其首都所在地被劃分為一個與州平級的特區「聯邦區」。聯邦區與其他州一樣有自己的政府、州長)

 

Q. 這些暴動者的主要訴求是什麼?警察的作用是什麼?

JC:暴動者聲稱選舉有舞弊,並要求軍隊干預政治。但首先我們需要強調,這並不是大規模的示威活動。參與人數在5千到1萬人之間。以在首都舉行的全國性示威來說這不是一個大數字。前一周,盧拉的總統就職典禮的人數就比他們多。

8日當天現場沒有警察。暴動者找到了一條通道,闖入了政府建築和總統府的玻璃牆的。負責此類行動的警察通常是州政府控制的州憲兵。但是聯邦區州長是博索納羅的盟友。此外,聯邦區安全部長 Anderson Torres,聯邦區警察機關的最高負責人,直到去年12月還擔任博爾索納羅的司法部長。Torres 在盧拉上任時離開了中央政府,到聯邦區上任,並在事件發生前幾天飛到博爾索納羅所在的美國佛羅里達州奧蘭多市。因此,那天沒有警察保護這些建築物。

身穿黃色和綠色衣服的博爾索納羅支持者衝進總統府。博爾索納羅的支持者闖進了巴西利亞的國家機構建築(圖:美聯社)

 

Q. 總體而言,國內階級力量對比怎麼樣?他們的企圖在現階段有成功的機會嗎?

JC:帝國主義和巴西統治階級的主要成員反對政變。包括議會、機構、主流媒體、外國政府(包括美國和歐盟)的多數。推翻盧拉並實施博爾索納羅或軍政府獨裁的政變目前不可能。

 

Q. 這是去年11月反盧拉當選後的街頭動亂的延續。你認為這背後有更大的計劃嗎?

JC:這些暴動是博爾索納羅(和他的主要支持者)計劃的一部分,目的是延續他的政治生命、不被遺忘。但是在我看來,這些事件加速了博爾索納羅的許多支持者背棄他。此外,由於絕大多數人民反對這種暴動,這將方便盧拉反攻布爾索納的鐵桿支持者。例如,事件發生幾小時後,巴西最高法院就吊銷了聯邦區州長的職務。Torres 甚至可能被捕。但讓我們看看接下來幾天事情如何發展,以及博爾索納羅的回應。

 

Q. 博爾索納羅在事件前幾天飛往美國。你認為他有參與這個計劃嗎?他在盧拉就職前就離開巴西,違反了規則,這意味著什麼?

JC:很明顯他有——博爾索納羅在這些活動的策劃中發揮了作用。這不只是我的意見,盧拉當天的一份聲明中也這麼說。現在,就連美國國會議員也質疑他在事件發生後為什麼留在美國。他在盧拉就職典禮前幾天離開巴西,甚至遭到許多支持者的批評。他的前副總統,Hamilton Mourão在最後幾天擔任看守總統。他在電視上直接批評博爾索納羅。盧拉聰明的利用了博爾索納羅的缺席,安排大眾的代表(代替前任總統缺席)負責正式交接的典禮——包括女性、原住民人、黑人、LGBT代表等。這給盧拉塑造了一個非常好的形象,是就職典禮的重頭戲之一。

 

Q. 可以確定的是,巴西統治階級(以及國際統治階級)完全支持盧拉,並希望把博爾索納羅邊緣化。統治階級代表作何反應?

JC:統治階級的主要階層,以及西方帝國主義國家,自選舉以來都明顯支持盧拉。但即使是不支持盧拉的派別也直接堅決反對這次事件。因為他們認為這是對統治階級控制機構的明顯攻擊,而不僅僅是針對政府本身或盧拉。

 

Q. 博爾索納羅的支持者是否希望武裝部隊或警察部門加入他們的「起義」?知道統治階級反對他們,你認為如何解釋他們的失敗嘗試?

JC: 我覺得暴動的首腦不是這麼想的。畢竟這完全脫離現實。但是現場參與的支持者也許真的這麼想。極右翼和新法西斯有讓群眾相信各種謊言的能力……例如,一些暴動者祈禱請求上帝顯靈,或向天閃爍手機燈召喚外星人(很離譜吧)。因此,我相信他們中的許多人真的相信各種幻想的結果。

 

Q. 盧拉會繼續清洗國家機構,包括軍隊和警察中博爾索納羅的極右新法西斯支持者嗎?

JC:盧拉政府是一個階級合作政府。而且更是一個非常廣泛的聯盟,包括統治階級的一些主要派別、帝國主義政府的支持以及議會中的許多前博爾索納羅派。所以我認為這個政府正在走向「民族團結政府」的模式——也就是說,它比傳統的階級合作政府更嚴重。因此,盧拉任命前博爾索納羅的支持者,來自極右翼政黨的 Jose Mucio 當他的國防部長(指揮武裝部隊!)。Mucio 被目擊多次造訪博爾索納支持者的露營地,他一開始還聲援抗議(不包括最新的暴動事件)。不僅如此,旅遊部還掌握在一個與里約熱內盧的「民兵」黑幫有聯繫的人手中。

適當的清洗應該僅限於現在的博爾索納羅支持者,因為他們中的許多人已經轉而支持盧拉(當然是出於機會主義原因)。盧拉應該從政府本身中開除這些人。這是有壓力的——甚至包括主流媒體的某些部門。但盧拉一直拒絕朝這個方向採取任何步驟。

我們不應忘記,許多軍事或憲法政變的威脅來自政府內部……特梅爾是巴西2016年政變中迪爾瑪的副總統,智利的皮諾切特是阿連德政府的國防部長——這只是一些最著名的例子。

(譯註:迪爾瑪屬於勞工黨,特梅爾屬於右派的民主運動黨。在2016年他不令人意外的背叛了迪爾瑪,並在迪爾瑪被彈劾後接替她成為總統)

盧拉宣誓就任巴西總統- 國際- 香港文匯網盧拉的聯合政府正走向「民族團結政府」(圖:新華社)

 

Q. 你認為巴西左翼的訴求應該是什麼?

JC:首先,我們應該始終牢記這樣一個歷史觀點:當一個階級聯合政府執政的時候,左翼的任務是獨立於政府開展群眾運動,爭取工人階級的利益。如果左派被這些政府招安,而這些政府又背叛了承諾和群眾的期望,極右翼就有機會在產生的政治真空中崛起。從盧拉政府的組成來看,至少可以說,它不太可能實現工人階級和被壓迫人民期望和需要的變革。

話雖如此,我們必須在極右翼和新法西斯的任何政變企圖中捍衛政府。左派必須站在前線,要求查明並逮捕參與最近未遂政變的博爾索納羅支持者,尤其是其首腦,包括博爾索納羅本人、他的親信(包括他的兒子)和親密的盟友;還包括前巴西外交部長和(停職的)聯邦區州長,以及贊助這些活動的商人(許多是農業財團)。但這還不是全部——左派必須要求立刻開除所有現在成為盧拉政府一部分的前博爾索納羅派(如國防部長Jose Mucio)。

最後也很重要的一點,打敗極右翼和法西斯主義的唯一途徑是建立工人階級和被壓迫階層的群眾動員,將反對極右翼的鬥爭與工人階級訴求、反資本主義和爭取社會變革的鬥爭結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