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公部門職場霸凌案接連曝光。社會高度關注，勞動部長何佩珊也在謝宜容一案中被迫下台。
然而，這種在政府機關出現的職場霸凌早已屢見不鮮。據統計，公務員受到職場霸凌的比率高達11.8%，在所有行業中排名第三。在高壓的工作環境下，不僅公務員報考人數大減，更使離職人數增至近2700人。其中，有近9成辭職者皆以「個人因素」為由離職。
這些基層公務員們每日早起上班，就得接受上司和長官惡意的羞辱和批評，在所有同事面前受到羞辱，在工作中，面對任何要求只能照辦。
這次的事件，揭露了多少政府內多少黑暗的一面？我們的公務員又為何遭受欺凌？本文將為您解析。
無羞不遮的政府黑幕
事件的起點源自於11月4日，一名勞動部勞動力發展署北基宜花金馬分署的基層員工被發現輕生。據悉，這名員工長期遭受署長謝宜容的言語霸凌和不合理要求。謝經常對下屬嚴厲對待，包括要求員工隨時待命、經常辱罵、長時間加班等，造成近80位員工離職。該名員工工作時長過長，甚至在假日也無法休息，最終選擇結束生命。
令人髮指的是，該員工死後甚至未能得到基本的尊重，遺體被要求不准使用電梯運送，並遭到極度的羞辱。
事後，勞動部展開調查，但調查報告對謝宜容的處罰輕描淡寫，甚至以「求好心切」、「立意良善」等理由為其辯護，未能真實面對問題。這一做法揭示了官僚體制中的包庇，將霸凌行為合理化，甚至推卸責任。
勞動部的事件曝光之後，同為勞動部的勞發署、疾管署、調查局等機關也被披露有主管霸凌員工。這也證明了勞動部的事件不單單是件個案，更牽涉我們公務員體制的嚴重問題。
北分署長謝宜容對基層公務員的霸凌，造成公務員選擇走上絕路（圖：公視新聞網）
為何政府內霸凌頻繁出現？
政府機構內的職場霸凌，首先歸咎於「權力不對等」的現況。公務員系統內部的等級差異，使得上司能輕易地操控下屬，進行各種形式的虐待或壓迫。而公務員的「特殊權力關係」，使得他們難以進行有效反抗。公務員的工作往往是透過競爭極為激烈的高普考錄取，更有綁約的限制。
再者，這些官僚在考核機制中也無法受到基層的監督，也沒有隨時任免的制度，使得官僚佔據特權，有恃無恐地霸凌下屬。
在公務部門中，所屬工作難有明確界限。諸如陳情、政務官或民代的政績需求，又或者是媒體的詢問都會加重基層的工作壓力。在大幅增加的工作壓力下，加班、隨時待命已經是常態。偏偏在高壓之下，各部門卻又精簡人力，又因為近年高普考人數大減，各部門都面臨人力不足。在台北市，光是缺額就高達3000人，過半員工加班工作。
但在長期以來新自由主義的意識形態下，基層公務員的待遇不斷惡化。在過去，政府便透過世代的矛盾，以年金改革為名砍去公務員的福利，更要藉加嚴考績奪走基層的福利。甚至為了規避法律規範並省下大額加班費，要求基層公務員「打假卡」，即到了應下班的時間打卡，再繼續加班。
在此之下，公務員之間的矛盾愈演愈烈，壓力劇增之下，也就使霸凌事件頻傳。
進入公部門後，面臨的壓力和工作環境與上述限制往往使他們無法輕易離職。許多基層公務員即使遭遇霸凌，也只能忍氣吞聲，因為離職意味著可能失去多年的努力和積累。
此外，基層公務員的工作規範和考績制度常被主管利用來打壓不順眼的員工。考績直接影響公務員的升遷、獎金以及調職，這使得上司有足夠的權力來操控下屬的職涯。即使遭受不公平對待，基層公務員在面對不合理的評價時，往往也無法進行有效的申訴。
至此，我們已能了解基層公務員在政府體制內的龐大壓力，也不難理解為何這位勞動部的員工會選擇走上絕路。
形同虛設的機制
儘管基層公務員有申訴機制，但其實際效果卻非常有限。在許多情況下，公務員的申訴往往被官僚體系內的高層所抑制。即使有外部專家的參與，最終的調查結果也難以突破官僚間的利益勾結。以台北市為例，過去一年收到的72宗霸凌案件中，超過七成無法成立。這表明申訴系統在實際操作中幾乎成為了形式，無法有效解決問題。即使進行申訴，也可能遭受上司針對。
此外，基層公務員在表達意見時也面臨困境。根據《公務員服務法》，公務員對上級命令有絕對服從義務，因此他們在工作中幾乎沒有表達自己意見的空間，這進一步加劇了他們的職場壓力。
基層公務員在職場上幾乎沒有表達意見的空間（圖：公視新聞網）
無法爭取權益的公務員
儘管從數年前開始，就有如消防員等基層公務員爭取組工會的訴求，然而政府始終以「公務員不是勞工」等各種法律問題為由拒之門外，民進黨政府一面用「審慎考慮」、「持續溝通」等藉口搪塞，更挾地方政府的反對阻擋，還有如消防署長勸阻消防員，以所謂「任務使命」為藉口阻撓、遊說立委撤銷消防員組工會提案的醜事，持續反對消防員組建工會。
由於基層公務員在法律上屬於「公法上職務關係」，他們只能成立「公務人員協會」，不僅協商受到限制，也無法罷工。
此外，由於公務員服務法的規定，基層公務員不得對職務發表看法，代表他們無法對自己的待遇和勞動條件發表建議，即使他們往往飽受工作高壓的折磨，也無法發出自己的聲音，更談何揭發部門內的不公不義了。
在嚴格的限制下，基層公務員幾乎沒有爭取提升待遇的機會，即使只是按照法律規定成立協會，也很難不遭到部門主管的「關切」，擔憂遭到主管的報復而使自己遭受處罰，甚至斷送自己的工作。
此次事件後，已經有許多工會和民團爭取公務員組建工會並展開連署，我們支持他們的訴求。然而政府仍是置之不理，將徒具形式的協會視為最能保護公務員的方式，把修改協會法視為改善公務員待遇的「仙丹妙藥」，就連管理勞工事務的勞動部也只選擇甩鍋。但若是基層公務員連分餅的力量都沒有，要談何提升公務員的權益？
要怎麼解決？
至此，我們可以了解這一波政府機關內霸凌事件的來源。政府體制內的官官相護與層層壓迫，使基層公務員成為官僚們的奴隸。
我們認為，現今政府機關的申訴機器空有規則，在官僚的掌控之下，實際上無法保護員工。因此，我們主張應由基層公務員代表、獨立的專家學者與群眾組成的委員會，處理公務員的申訴事件，將高官的影響消除，讓高官不再能用他們的影響力為親信護航，打壓申訴的公務員。
而對於揭露公部門內醜態的公務員，我們更應該給予保護。制定吹哨者保護法也是極為重要的措施。
另一方面，公務員的考績制度也常被作為長官霸凌和打壓異己的工具。致使許多公務員權益受損，而基層公務員無法對他們的上司做出反擊，只能任人宰割。
長期以來，公務員的勞動權益更受忽視，不僅無法平等協商，還可能遭受主管的「關注」而遭受霸凌。沒有良好的勞動待遇，公務員又如何提供良好的公共服務？因此，我們也支持公務員和勞工一樣成立工會，為自己爭一口氣。
更重要的，公部門的霸凌事件出現的根本原因，仍是在於過勞跟大幅減少的待遇。在新自由主義的影響下，受到「財政紀律」、「收支平衡」的意識，政府不僅無視部門的龐大工作量削減人力，又一步步削去他們的待遇。這對基層公務員而言無疑是在肩上的一塊大石。
我們要求提升基層的工作待遇與福利，並且增加各部門的工作人數，以減少每個基層公務員的工作壓力。如此才可能從根本解決霸凌問題。
最後，儘管多數人不是公務員，但同樣作為勞動者的他們一樣要受到勞動者的保障，多數的他們同樣是公務員等級制下的受害者。這次霸凌的事件中，我們看見民進黨官僚們如何彼此護航、掩蓋事實，甚至當時擔任立委的現任部長洪申翰得知此事後仍舊為官僚幫腔，而不揭露。
綜合上述，基層公務員儼然缺乏基本的勞動民主，如今現況需要一個迫切的變革。倘若高官掌權、基層吃黃蓮是如今的現況，我們就應使政府官僚事務運作由基層組成的獨立委員會進行所有公務員的考核，以及由基層員工向上考核，甚至是由基層選出主管，以避免那些惡劣高官在出現如今逼人自殺的大事後，也只是以沆瀣一氣的人事交換草草了事，走了一個何佩珊，又來一個洪申翰，情況並無任何改善。
同樣受到低薪血汗折磨的勞工大眾與民主權利遭壓迫的學生也應當要一起支持基層公務員抗爭，力挺他們組織工會，對抗現有的反勞權反民主惡法，一同反抗特權高官與資產階級國家機器的肆意壓迫，為勞權的進步而鬥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