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撰寫此篇文章,旨在希望能藉此幫助新一代的、懷有反資本主義傾向的青年和勞動者——尤其是在欠缺左翼政治與工人階級運動傳統的地區之中——能藉此對於馬克思主義者所指的「工人階級」有個非常基本並且正確的認識;並且幫助各位讀者掃除過往對於「工人階級」的各種錯誤認識與既定偏見。

未來我們將出版一系列相關的基本理論問題文章,幫助讀者來認識各種馬克思主義理論中的基本觀點,例如《什麼是「資產階級」與「小資產階級」?》、《「資本主義制度」所指為何?》等。

 

工人階級是什麼?

「工人階級」(以下簡稱:它),指涉的就是主要仰賴向雇主出售時間與勞動力——不論是體力勞動、腦力勞動或兼有之,不論是哪一級的產業——並以此換取薪資,並且主要仰賴薪資維生的社會集團,並且這份薪資並不足以使它擺脫依靠薪資維生的身份/處境,它或許可能有部分的業外小額收入,但不出售勞動力就無法獲得薪資,而失去了這份薪資,它生活便將頓失所依,沒有薪資就不能維生。

這份薪資存在的目的就是要使它能夠繼續向「雇主們」提供勞務。而它的薪資,就是雇主購買它勞動力的費用,雇主要能夠盈利,就必須使它在勞務活動中產出其價高於薪資總額的商品與服務。這樣,雇主購買它的勞動力一事,才是「有利可圖」的,而它的薪資與它所創造的商品與服務總額之間的價差,便構成了雇主的盈利與私人財富。對它而言,這個價差便是由它為雇主提供了無償勞動而來。簡單來說,雇主若以三萬元台幣買了它的勞動力,總是會要求它產出總價超出三萬元台幣以上的勞務,若將整個世界的雇主們與雇員們化作為兩個整體,這便是真相——從而它給企業的股東們帶來盈利、使資本家們致富。因此,每個受雇者總是有一部分的時間與勞務是在給雇主「做白工」。也因此,馬克思主義者指出在資本主義世界中,作為「工人階級」必定是受到「資產階級/雇主」的剝削。

反之,對於單個雇主而言,如果購買此一勞動力所產出的商品與服務總額不能換得比薪資更多的收益——可能因為雇員怠惰、可能因為此一商品與服務無法成功售出等——那麼這將構成它開除雇員的理由。在全體雇員之中,它是多數人,另一部分則由少數的專業人士、中產精英、小資產者組成。

它在就業崗位上,因著它的職務為雇主進行各種勞務,或可能是俗稱的白領、藍領、或可能揮汗如雨的在建築工地、或可能頂著巨大的壓力在辦公桌前敲打鍵盤。它所提供的勞務本身,可能是為雇主製作生產某一機械零件、設計某一軟體,或可能是為雇主包裝、銷售、管理、運送某一產品,或可能是為雇主向消費者提供某一類型的專業與非專業服務。它可能有令它心滿意足的待遇,或可能沒有。但不論它提供的是何種勞務,在這些勞務中誕生/加值的商品或服務——不論在市場中有無成功售出或帶來收益——之所有權都是屬於雇主的,而非它。

它的組成成員,因著不同時代與地區的差異,或可能有不同的面貌與情感。可能組成成員穩定或流動性大——它的一部分成員可能在某一時期與地區之中能向上晉身成為中產人士或富豪,但更多的是終其一生及其子子孫孫都是屬於它的一部分,無法「翻身向上流動」。

可能多半經受過高等教育或可能沒有——在馬克思在世的年代中,它主要進行體力勞動,它多半沒有經受高等教育。在我們的時代中,在相對先進的已開發國家中,它有著從事腦力勞動與體力勞動的成員,並且一部分成員曾受高等教育;但在某些開發中國家之中,更多的成員是未曾受過高等教育,並以體力勞動為普遍情況;在這兩者之外,也有著各式各樣的複雜狀況之組合。

Working class: Tale of a multitude | Pambazuka News

 

「工人階級」在這世界是如何誕生的?

資本主義的發展,給這世界帶來了「工人階級」。 而資本主義工業化在世界各地的發展與成形,則驅使了世界各地有越來越多的人類成為了「工人階級」的一員,使工人階級成為世界與該國之中穩定存在且不可或缺的社會集團,成為社會分工、生產、創富中的原動力之一,與之相應的是自然力與資本的力量,而「資本」則是主要由資產階級對工人階級的剝削、對自然力的榨取、對他人及至整個社會的掠奪積累而成——所謂憑藉著個人才幹、投資理財或踏上機遇等因素而發跡致富的「企業家神話」只是資本主義社會中的偶發現象,而發跡致富之後,也總是得以「剝削、榨取、掠奪」來擴大與維持其財富和資本增殖。

 

「工人階級」的內部差異與共同苦難

「工人階級」,有各種性別/性傾向、各個世代、各種族裔種族、各種宗教信仰、各種學歷和文化認同、各種黨派傾向、各種嗜好與興趣、各種國籍身份、各種困擾與憂愁、各種產業職種與生活水平等等的差異與多樣性。但即便有以上種種的差異與多樣性——它的成員們都同樣承受著資產階級的剝削、掠奪、壓榨;都同樣必須不斷的尋求出售勞動力換取薪資維生。

而它所創造的社會財富不僅大多都落入到資本家們與雇主的手中,而資本家們與雇主更甚至用這些社會財富帶來更多災難——炒作房地產、用以控制與影響為資本主義制度服務的政府。

它都同樣的是各種人為與天然災害的受難者——例如在2020年起席捲全球的新冠肺炎大流行中,它的部分成員因此失去工作與薪資、生活水平惡化或甚至陷入貧窮、它的部分成員被迫承受高昂的醫療費用或者選擇等死、它的成員被迫得冒著感染風險在崗位上繼續為雇主提供勞務。

三高」族群是過勞死高危險群- 今周刊

 

「工人階級」的歷史使命

 面對這些差異與多樣性,「工人階級」需要的是尋求對抗壓迫和腐敗、抵抗剝削與掠奪的團結前行,共同的爭取性別平權、為各世代爭取充裕優質及其所需的公共服務、爭取跨宗教的工人階級團結與捍衛宗教自由/政教分離、爭取種族平權與民族自決、並且需要為著各種各樣的社會進步與改造(例如:全面採用潔淨能源、終結氣候危機等)而共同努力;共同的對抗給人類文明與無數工人階級與基層人民帶來災難與苦難的資本主義制度。

正因為如此,馬克思主義者認為所謂的「工人階級運動」絕非單純的僅只是職場中的勞工抗爭、絕非僅只是爭取經濟利益的勞資抗爭,或要求政府退回打壓勞權政策的抵抗;「工人階級運動」涉及(也必須面對與介入)人類社會生活中的無數問題,大至社會制度、小至交通規則,從意識形態與理論的鬥爭再到爭取政治權力與經濟運作能夠由工人階級與基層人民民主管理的社會革命,都是「工人階級運動」不能迴避的問題。

但以上的「應然」並不一定等同於當今的「實然」,這樣的「應然」不會自動的發生、穩定的延續和茁壯。若要使「工人階級」能夠成為這樣的社會力量並且具備相應的集體組織與思想,它需要它們的領導集團與組織。它需要自身階級成員中的先進層份與馬克思主義者結成「工人階級政黨」來帶領與教育它的成員們實現這個「應然」。

在現代階級社會中,「政黨」代表的是某一階級/階層的政治與經濟利益的領導者/代言人/協調者——用它們實踐、宣傳、政策來體現。例如,民進黨與國民黨、民眾黨都是台灣資產階級的「資產階級政黨」,其中雖有優劣之分,但總體反映著台灣資產階級內的不同政經利益與意識形態傾向。

因此,工人階級也必須有自己的「工人階級政黨」,來代言、反映、教育、爭取屬於工人階級與基層人民的福祉,並且幫助它能夠組織凝聚為一股能夠集體行動、推行社會改造的社會集團,並且從中學習與認識有利於社會進步與革新的意識形態。

Socialism - Definition, Origins & Countries - HISTORY

 

工人階級的潛力

馬克思主義者之所以認為「工人階級」是改造社會、終結資本主義制度的力量——並不是盲然的拜物教;而是因為客觀上來說,它是社會生產中的原動力之一,而資本家與雇主們不論在社會分工中有無扮演起部分職能,但總能最大程度的「合法竊佔了」它所創造的財富並將此財富轉化為私人資本,資產階級以此成為當今地球上的統治階級,因著對社會財富的佔有而成為經濟運作中的「王公貴族」,以此主宰著無數人的生計與禍福,也相當程度的影響、甚至控制政治權力,並且也最有權力的決定了人類與自然的關係。

這個統治階級之中,有受人擁載欽佩者,有受人唾棄不齒者,有荒淫無道者,有清心寡慾者,但不論是何者,他們總是這個資本主義制度的既得利益者,而資本主義制度之於工人階級與資產階級而言,最終是個零和博弈。

如果將世上的統治階級視為一個整體,那麼他們便是當今世上的皇帝,一個意志與行為、左手與右手、頭腦與軀幹無法統合一致的皇帝。因此,他們彼此競爭、合作、角鬥、殘殺——這表現為商業競爭、資產階級政黨與國家間的政治經濟衝突、及至是軍備競賽、戰爭;也因此,阻礙了這個世上的資源與生產力有效的協調起來,阻礙了人類社會去攜手創造更豐盛的社會進步與人類福祉,阻礙了人類社會與自然界永續共生的進程。

然而,「工人階級」在此世界中扮演的角色與潛力,正能夠幫助這個世界擺脫上述的泥淖。這個角色是,社會生產的原動力之一;並且因此在這個社會制度中擁有著民主管理社會生產的潛力——如此才有可能使政治運作走向徹底的民主。

民主管理社會生產,意味著的是讓我們所身處的世界,不再為著「王公貴族」與當今統治階級的財富運作,而是為著社會大眾的需要與社會進步而有意識有計畫的決定人類社會的明天該完成哪些發展目標,該發展哪項新穎科技,該對於公共教育投資多少經費。

走向上述願景的第一步,是當今的反資本主義青年與勞動者,必須組織起來,幫助工人階級認識自身的角色、地位與潛力。